文 | 林江仙 来源:《读写月报 新教育》
近来有所谓“新儒家”的蒋庆先生选编《中华文化经典基础教育诵本》,力倡儿童读经。读经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,在1912年蔡元培先生在教育总长任上一举废除小学读经科之前,读经乃是基础教育的必学课,自不待言;1934年前后,当时由陈济棠在广东、何键在湖南,与宋哲元在北方,以方面大员的身分倡导读经。1937年,何键还在国民党三中全会提出过一个明令读经议案,期望中小学十二年之间,让儿童读孝经、孟子、论语、大学、中庸。到了大学阶段,更当选读他经。另外,冀察两省也都倡导过中小学读经的方法。
对比何键为中小学所开经书的名单,蒋庆先生为“蒙童”们编选19部经典,除去何键所需要的5部以外,更多了14部。而且蒋庆先生期望的读经方法是:不必理解,先背诵下来。
假如蒋庆先生有子女,筹备按如此的教学计划教育我们的子女,我除去对他的子女表示同情以外,不会多怎么说;而他这次分明是要将这种蛮横暴力的教育方法向广大的父母的推广,我不能不表示一些不一样的建议。
我相信,只须有一个父母被所谓“民族文化的伟大复兴”(蒋庆,《中华文化经典基础教育诵本》前言)的硕大招牌蒙蔽而采纳了所谓的读经教育,就会有一个无辜的儿童被这种蛮横暴力的教育所毒害。据蒋庆先生说,“自从中国拓展儿童读经活动以来,已有四百万儿童在读经”(出处同上)。他当然是期望有更多的儿童加入到读经的行列中来,而我分明看到一颗颗幼小的心灵将要遭到毒害。
当年,陈济堂、何键、宋哲元等人倡导读经的时候,尚有胡适、傅斯年诸君不畏强权,大声疾呼。胡适连续发表《写在孔子诞辰纪念之后》、《所谓“中小学文言运动”》、《大家今日还不配读经》、《试评所谓“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”》等文,力抗狂澜。最后所谓读经运动不了了之。
今日国中君子,见所谓“儿童读经运动”,少有不认可见发表。只有留学于美国耶鲁大学的薛涌先生连撰数文,对蒋庆及其支持者秋风进行了有力的批评。此间种种细节,不需多言,关心的人可以浏览宪政论衡网站特辟的“读经运动”争鸣专题,其中搜集了薛涌与皮介行、秋风、刘海波等人的往复文字。
从感情上,其实不少人对所谓儿童读经非常是不屑,这有互联网平台上网友的回复帖子为证。但假如不知道地说出其中的道理,恐怕还是无助于理性的讨论。笔者常识浅陋,学见浅薄,仅就个人所思,谈一些贴近知识、贴近生活的想法,期望能引起理性的考虑和讨论。
1、关于儒家传统
自由主义者秋风、刘海波都对蒋庆的读经运动表示同情和支持,其重要原因不外乎对所谓“传统”的莫名其妙的迷恋。我在这里要问诸位先生一句,请告诉我你们所喜欢的那个传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我不了解蒋庆等先生能否回答我。我假设可以得到了解的回答,而且这个回答不是“传统在典籍中,只有通过阅读典籍才能体认”、“传统在人心中,在中国人的行为和思维中”等等言之无物的敷衍的话,那样我相信,对于这个所谓的传统,大家完全没必要搞得神秘兮兮的,一副“不可言说”的样子。又假设大家可以就这个所谓传统的概念达成协议的话,大家完全可以就此展开讨论,什么可以继承,什么需要发扬,什么已经告别,什么还需摒弃。而不是像目前有的人的做法一样,什么是传统都没搞了解,就在高喊什么继承发扬。
秦晖先生著有《传统十论》一书,对所谓“传统”的社会结构、宗族伦理、思想文化等方面进行了考察,对传统年代真的具备规定性的规则进行了梳理。我觉得秦晖先生在此书中第一试图揭示的就是所谓“传统”的真面目。其中就指明了,所谓的儒家文化,不过占据了意识形态的表面;就连所谓的“儒表法里”、“儒道互补”都不足以说明真实,真实的状况是儒表之下的“法道互补”。
隔着时间的面纱,大家总是将想象代替了真实,以为儒家文化是数千年中华文明的主流,主宰着世世代代的中国人的精神生活,甚至为中国人开创了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存活范式。这种想象一旦与所谓“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”“民族文化的复兴”等等宏大叙事结合起来,从江湖和庙堂两个方向就可能形成一种合力,搞出“儿童读经”这种冠冕堂皇的荒唐事体,也就会容不下任何理性的批评。
切莫以为这只不过来自民间学者的智慧。董仲舒更不是刘家子弟,独尊儒术的把戏何以成功开场了呢?陈济棠等国民党地方大员的需要读经,一定更不是几个武夫的头脑发热,恐怕在幕府轻摇羽扇的另有其人吧?儒家思想作为两千年帝王统治的意识形态,个中道理恐怕还需要认真探讨。我的认识,儒家追求的是一种理想的政治和伦理的秩序,而这种秩序无非是贤人政治、长者权威。对所谓贤者长者,儒家期望他们对威权所及之人要有“仁爱”,不要涸泽而渔,留给他们一条生路;而对匍匐在威权脚下的芸芸众生,儒家的教训就是要服从。这与传统专制所需要的秩序多有一致。历史上所谓儒家人物,旧的也好,新的也罢,都不过是要追求做有“仁爱”的贤人罢了。
假如这就是所谓儒家传统的内核的话,想要继承而发扬之的人一定还是会不少的,他们是精英,是聪明人,是贤者,是大儒。而大家一般百姓,在人家“治国平天下”的雄图粗略里面不过是时间坐标上的无足轻重的一个个点,是时间长河里面不重要的小水珠,是将被牧的羊,是待教化的群氓。
薛涌先生说得好,“读经派对孩子的态度,是他们对待老百姓态度的一个投影。他们感觉自己是权威,其他人要等着他们教会。”
在每人了解要平等、要民主、要自由的年代,少数人打着所谓“复兴文化”的幌子,想要做国人的精神导师,想要在中国达成一种前现代的政治秩序和伦理秩序,如此的企图一定是得不到多少同情和支持的。而且传统儒家本来最为重视的不是言说,而是个人的行为。在公义不张、民怨沸腾之日,大儒们对于民间疾苦没什么不满的表示,反而躲进书斋去构想“平天下”的宏图伟业,哪儿有半点儒者精神?如若真是搞出了可以悦服“群氓”的伟大思想,那样可以拿出来公开讨论。但假如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可以服人的道道,却祭出“民族文化复兴”的大旗,企图从纯真无邪未凿、懵懂好学的儿童们身上取得胜利的筹码,这用心就未免有的卑鄙。
2、为何特别要反对所谓“儿童读经”
在市场经济已经获得支配性地位的今天,大儒们自然可以自由地向任何一个公民营销推广其儒家思想、儒家典籍,可以断言的是不会有多少人理会,这也无需我多说。然而,大儒们虽然并不将他们所悟出的道理,放到思想市场上任人拣选,却深谙“推广”之道,了解儿童具备目前和将来的消费实力,所以,“中国文化的复兴需要从娃娃抓起”,他们就琢磨着要来抓大家的“娃娃”了。
哪个人不曾有少年?被命选择在中国做儿童,是不幸的。从小就要被灌输各种各样的垃圾思想,一边教虚伪的道德,一边教无耻的权谋,哪个来对你说如何做一个有独立人格、自由思想的公民?大家从来被教训要听话,听父母的话,听老师的话,听领导的话。目前,大儒们也来了,要大家课业繁多、重压重重的孩子们天天都要背书。大家能否问一下,为何要背这类?看来人家早就预备好了答案,“不知道这类经典内容就不可以成为一个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”!
要做个中国人就这么难吗?本来大家就没真的享遭到作为现代公民的权利和自由,目前大儒们连大家做人的资格都预备着要加以取消了。
我绝对没意思要取消对孩子的道德和文化的教育。然而教育绝不应该是这种“老子说的就是对的”思路,孩子也是人,也有考虑的能力,也有怀疑的权力。假如说这类儒家经典中真有哪些安身立命的大义的话,那样大家第一要将它认识了解,要以他们可以同意的方法教给他们。
我相信,关于道德和文化,大家每一个人都需要确立一些明确的认识。从儒家经典中,大家到底能学习和体认到哪种可以据以立言立行的原则呢?这类原则是不是和现代公民的理念契合?是不是冲突?孰是孰非?这恐怕都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。假如大家自己连这类问题都搞不了解,却需要孩子们去承担大家的“使命”,这对孩子是不是有的不公平?假如大家真的已经认识了解的话,何不直接讲出呢?
想想100年以前,200年以前,这类所谓的经典不是过去被不少中国人所熟读吗?那解决了他们面临的生活和社会问题了吗?百年来前贤的考虑果然都是谬误吗?鲁迅痛心疾首地说“少读或干脆不读中国书”难道只不过狂人的胡说吗?胡适力主的“全盘西化”难道是只不过他崇洋媚外的心理在作怪?“五四”以来,孔家店的打倒、旧礼教的颠覆难道是历史的错误?
至少这类问题是值得讨论的吧?在大家成年人没达成协议之前,不要忙着向孩子们伸手怎么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