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铭鉴
上海六所高校自主招生，其中四所不考语文。这一消息经媒体披露将来，被称之为“去语文化”，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，到今天尚未平息下来。这件事能引起大家什么考虑呢？
照理，既然是自主招生，考什么，如何考，学校完全可以自行决定。这四所学校不考语文，一定不会是心血来潮的产物，总有他们我们的考虑。教育改革是需要大胆实践的，其他人不必横加指责。可为何纯属学校的业务决策会成为公众关注的“新闻事件”呢？我想，这非常可能和汉语的近况有关。自主招生的“去语文化”的做法，在不经意间触痛了社会敏锐的神经。
学校的课程设置，反映了教学的追求。语文过去是“龙头老大”，现在已成为历史。语文特级教师于漪对此忧心忡忡。她说语文这一门课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，非但前三名列不进，连老5、老六也挨不上，成了小八子、小九子。学生补课只想到补外语、补数学，甚至补物理、补生物，语文门可罗雀。去年我拜访过一位教育界的官员，他也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说：“假如说语文教育存在那些问题的话，那样最大的问题便是学生缺少母语意识。”母语在课程表上没地位，在学生和父母的心目中同样没地位。
是否学生的语文已经学得非常不错了呢？可惜不是。我曾接触过初中生的作文，其中虽有才思敏捷的佼佼者，可就大部分学生来讲，选材狭窄，语言枯燥，文理不通，别字连篇。有的差错简直匪夷所思，如把“大吃一惊”写成“大吃一斤”，“铺天盖地”写成“扑天盖地”。报上曾不只一次刊登学生考试乱答古诗的新闻，读来让人喷饭，什么“蚍蜉撼大树”答的是“一动也不动”，“但愿人长久”答的是“一颗永留传”，“沉舟侧畔千帆过”答的是“孔雀开屏花样多”，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答的是“重点时刻显神通”。这里不排除有恶搞的成分，但学生古典文学水平降低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学校这样，社会又何尝不是这样？语文成了不少人常识结构中的“弱点”。一面是“疯狂英语”，上亿人跟着学“abc”；一面却是“寂寞汉语”，连最普通的汉语字词都会写错用错。不要说普通的人“象像”不分，“的得”乱用，连有的政府机关也把“启事”和“启示”、“权力”和“权利”混为一谈，发出来的文件常常前言不搭后语。央视春节联欢晚会，万众瞩目，但错别字如影随形，年年在荧屏亮相。譬如今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的歌曲《相亲相爱》，歌手王力宏唱的是“九州的祥瑞”，荧屏上打出的是“九洲的祥瑞”，又一次把“九州”误为“九洲”，有一个低级错误。一次出错可能是态度问题，没严格把关；年年出错，同一问题反复出错，则不可以不怀疑是水平问题，缺少把关能力。
正由于语文成了大家心头的痛，所以一听说招生不考语文，便自然会拿来讲事。这可以说是借高考考试的酒杯，浇自己心中的块垒。它反映的是大家对汉语近况的忧虑。其实高考考试即便考语文，未必能改变语文的地位；但高考考试毕竟是根指挥棒，它具备导向有哪些用途。“去语文化”的做法，大概最后去掉的，是大家学语文的热情。从这个角度来讲，高校自主招生不是一所学校的事情，应持慎重的态度；但社会舆论大可不必拘泥于四所高校做法的对错，而应该从更深广的层面上，去考虑汉语的前途。
